锦书难托，相思难寄（白鹊）
#你们猜是HE还是BE？
#依旧一发完
#ooc慎
缘。
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，扁鹊一向是不相信的。
而此时，面对倒在医馆前，一身血腥气的褐发男人，扁鹊实在不知该作出何种反应。
死死攥着药箱带子的手指微微发白，在浓郁的血腥味飘入鼻腔时扁鹊瞬间回过了神。
可以说有些失态地大步跨到昏迷之人的身前，被传为连死人都能医活的神医，此时此刻竟有些不知所措。
深呼吸一口气，扁鹊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，快速打开药箱为人做了紧急止血处理后，将人小心翼翼地架在肩膀上抬进了屋。
所幸没有太重的内伤，会昏迷不过是失血太多罢了。
扁鹊在外院烧着药，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透过窗户落在床榻上的人身上。
他认识这个人。
他怎么能不认识这个人呢？
那是他心悦之人。
那是他思念已久的人。
将燃烧着的火熄灭，扁鹊久违地发起了呆。
他认识他。
李白，李太白。
也就是现在被世人称呼为青莲剑仙的人。
不过扁鹊认识他那会，李白不过是个喜欢吟诗作对的小剑客。
他记得那人明明文采超群，却偏爱舞枪弄棒。
他记得那人明明酒量极差，却偏爱放歌纵酒。
他记得那人明明武艺不精，却偏爱行侠仗义。
他记得那人说过的所有的话。
“文人墨客没意思，我确实爱作诗，但我更向往无拘无束的江湖生活。”
“来干来干！今朝有酒今朝醉！人生就要及时行乐！”
“恃强凌弱算什么好汉，既是看见了，我又怎能视而不见？再说了，就算受伤了这不有阿缓你吗？”
阿缓……
是了，那时他还是秦缓。
只是如今……
扁鹊回过神，低头看了看自己发青的肤色。
如今，自己就只是扁鹊了。
抬手提了提已经围住半张脸的围巾，扁鹊垂眸看向已经冷掉的药汤，端起来洒在了红豆树树根上。
冷掉的药汤已经失去了大部分药效，就算重新加热，也不过是亡羊补牢。
已经失去的东西，不要妄想再度找回。
李白再度睁开眼时，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感。
运气不错，竟然又活下来了。
这是他唯一的想法。
李白一向不信命，但他信运，命是靠自己过的，运却是争取不来的。
想来自己这次真是运气极佳。
然而在看见屋外走进来的那人的身影时，在听见那熟悉的声音问“醒了？感觉如何？”时，李白头一次觉得，有些事，可能真的是命中注定。
“阿缓……？！”
李白是在束发之期遇见秦缓的。
据说街南头新开了一家医馆，大夫只有一人，他的徒弟负责收帐和抓药。
大夫名为徐福，而他的徒弟，便是秦缓。
李白记得初见秦缓，是在某次他因为偷了酒被发现，勉强顺利逃脱后不小心在小巷子里翻墙时崴了脚，辛辛苦苦偷出来的酒也洒了，唉声叹气运气不好时干脆看着墙坐了下来，反正他暂时也走不动。
秦缓就是这时候出现的。
一开始李白是没有发现的，但是被人一直盯着再怎么迟钝的人也是会有感觉到，没多久李白就发现了巷口偷偷摸摸盯着他瞧的少年。
一个黑色的毛茸茸的头慢慢从墙壁后面探了出来，小心翼翼的视线在接触到李白饶有兴趣的打量时瞬间就僵住了。
李白好笑地看着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，忍不住扬起笑容率先打了个招呼。
“我是李白，找我有事儿？”
“……！”
令李白没想到的是，少年在听到他的声音后就像受惊了一样，转头就跑走了。
抬起的手僵在了那里，李白好一会才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脸。
自己长的很可怕吗？就这么吓人？
没想到自己一直被夸俊俏的长相会如此直白地遭到嫌弃，李白忍不住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。
不过意外之所以叫意外就是因为它的出人意料。
逃走的黑发少年又回来了。
还抱着一个小药箱。
在李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少年已经蹲在他面前，打开药箱翻出一个药瓶，倒了一大坨药膏在手上，然后把手覆在了李白崴了的脚的肿痛处。
“嘶——”
下意识地发出一声痛呼，没想到又吓到了少年。
“对、对不起！我是不是太用力了？但是这个药膏是我师傅配的，师傅很厉害，他配的药也是很好的，涂了以后你的脚很快就会好的！”
少年有些紧张，但是抹药膏的动作倒是很轻柔熟练。
李白此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了，但一种更莫名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让他有瞬间不知所措。
现在并不是理思绪的好时机，李白强压下莫名的情感，想着至少得先道声谢。
然而看着少年认真的模样，李白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那一看就手感极好的黑发。
“谢谢你，小大夫。”
“我、我只是学徒……还不能被称作大夫……”
“没事！我相信你以后肯定会是个神医！”
因为你是如此善良。
“谢谢……”
似乎是有些害羞，少年有些局促地翻了翻药箱。
李白看着眼前的少年，忍不住又揉了揉他的发。
“小大夫，我叫李白，你叫什么？”
“都说了不是大夫了……我叫秦缓。”
从那天开始，李白和秦缓就熟悉了起来，年龄相仿的少年们总有说不完的话。
李白会带着休息的秦缓出去玩闹，秦缓会不厌其烦地次次为李白闯出的篓子善后。
李白喜欢每次秦缓教训自己时无奈又生气的表情，那代表着，秦缓真的重视自己。
这让李白感到很开心。
秦缓当李白是重要的朋友，但李白知道自己的感情逾距了。
可能是日久生情，毕竟这么多年来，秦缓是第一个这样关心自己的人。
也可能，是一见钟情，初见是埋下的种子，终会发芽。
后来有天，李白问起秦缓那天为什么会跑来帮自己，秦缓一开始不肯说，但耐不住李白实在缠人，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解释了。
“我那天，看见你去偷酒了……也看见你逃跑了……那个样子怎么说……就是……很帅气，很厉害……”
“就像话本里的大侠！武功高超惩恶扬善的那种！”
大侠……？
是在说，自己？
李白有些发愣，这还是第一次他听见有人这么评价自己。
身为孤儿的他从小就没被人给过好脸色，虽然顽强地活到了束发的年纪，却也看尽了人间冷暖，他自知自己不是什么好人，也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自己，但是，如今，竟有人说自己，像大侠？
初见时那种酸涨的情绪又冒了出来，不过这次李白已经知道这情绪代表什么意思了。
我心悦阿缓。
李白柔和地看着难得雀跃的秦缓。
若是你眼中的我像个大侠，那真的成为一个大侠又何妨？
我总是不想看见你失望的。
“啊！但是！偷东西还是不对的！”
“嗯。”
“你要是想喝酒我给你酿，以后不要再偷了。”
“好。”
“你想喝什么酒？不过我只会酿果酒和花酿……”
“都可以。”
只要是你酿的，都可以。
只要是你。
那天，李白和秦缓摘了许多桃花回去，秦缓说要酿一壶桃花酿给李白喝。
李白笑吟吟地应了。
当晚，李白死皮赖脸地要在秦缓房间里住了下来，秦缓虽然无奈，但他总是不知如何拒绝李白，最终还是让李白得逞了。
那晚，李白一晚上没睡。
他看着秦缓的睡脸舍不得眨眼，他想，以后可能要很久看不见这人了，他舍不得。
李白俯下身，慢慢凑近秦缓的脸，却在双唇相接之前停下了动作。
这件事……还是留到我们重逢之日再说吧。
毕竟，初次的吻却看不见你的反应，那也太可惜了。
最终，李白只是在床边坐到了天亮，在秦缓的书案上留下“等我回来”的字条后，就离开了。
李白记得，东方有个用剑高手，不论用什么方法，他都要让那人收他为徒。
他要成为大侠。
成为他的大侠。
后来的事，李白不知道。
他不知道秦缓醒来后发现字条大哭了一场。
他不知道在他走后不久徐福就带着秦缓离开了。
他不知道在他刻苦练剑时秦缓正因徐福的阴谋在生死间徘徊。
他不知道那壶桃花酿秦缓在逃出来后特地回来从后院挖了出来。
他不知道秦缓饮尽桃花酿后再次放声大哭不停地唤着“太白，太白……”
他不知道，在那之后，世间已无秦缓，只留扁鹊。
李白只是，刻苦的练剑，只为能早日回到秦缓身边。
只是一切早已物是人非。
他每年都在写信，写给秦缓的，写满了他心中的情意。
但是他不能寄，一旦寄出就会有期待，有期待就会想放弃，而他早已下定决心，在没有学有所成前，绝不回头。
于是李白每年都把信小心的保存下来，只为在重逢之时向秦缓表达心意。
到如今，也有十封了。
也就是，十年了。
扁鹊承认，在看见李白苏醒时他确实松了一口气。
但是，他克制住自己不能表现出一点喜悦之情。
“你醒了？感觉如何？”
语气平淡，好似陌生人般。
“阿缓……？！”
“……！”
抓住围巾的手紧了紧，这个称呼，有多久没听见了？
强忍住回应的冲动，扁鹊直视着李白，皱眉回答。
“我想你认错人了，我叫扁鹊。”
“扁鹊……？不可能你明明就是……！”
“我不管你把我当做了谁，我现在只是你的大夫，请回答我一开始的问题。”
“……”
李白低下头没有说话。
扁鹊也不催他，说实话，他现在能忍住不夺门而出已经用尽了全力。
过了一会，李白开口了。
“……抱歉，”他的声音相比之前激动时沙哑了不少，“是李某认错了人……你，长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。”
“……”
扁鹊没有说话，他怕他一开口，就会回应李白的期待。
“李某现在感觉好多了，感谢大夫的救治。”
再次抬头时，李白已经换上了笑容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，要撑起这个笑容是有多艰难。
“不用，付诊金就行。”
扁鹊看见李白的笑容，一眼就看穿了这个假笑，是了，还有谁会比自己更了解他呢。
“诊金……说来惭愧，李某现在身无分文……这诊金，我能不能日后再还。”
“日后就免了。”不再去看李白的假笑，扁鹊把手上的药粥放在桌上就准备离开，“把药吃了你就走吧，这次就当我炼药失败浪费了药材，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。”
“等一下！”
“还有事？”
“阿缓……不，扁鹊大夫，能不能最后请你帮李某一个忙？”
“……”
“拜托你了！”
“……说。”
“请帮我，把这十封信，寄给一个叫秦缓的人。”
“……！”
十封信。
十年的思念。
扁鹊看着李白，李白举着从包裹里掏出的信也看着扁鹊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我可没这个闲情帮你跑腿。”
“等一下！扁鹊大夫！”
不顾李白的呼喊，扁鹊走出了屋子。
不能回头。
不能接过那些信。
绝对不能。
因为那一定会动摇自己。
“扁鹊大夫！”
李白拖着伤体追了出来。
听啊，扁鹊大夫。
是的，我是扁鹊，不是秦缓。
我终究是要复仇的人。
李白，不过是个陌生人罢了……
抬手洒出一把迷药扔在李白脸上，扁鹊知道这样的举动只会暴露自己，但这些都无所谓了。
接住因毫无防备而中招倒下的李白，扁鹊看着散落一地的信，最终还是没有伸手捡起来。
将李白再次扶回床上，扁鹊带着药箱离开了。
为什么，要在这时候来呢。
扁鹊想着。
在我决定出发向师傅复仇那日，我看见你出现在医馆门口时，我知道，我逃不过和你的缘。
但我更清楚，我逃不过我的命。
此去定是有去无回之行。
与其给予你昙花一现的喜悦，不如就当作是陌生人吧。
我不是秦缓，
我是扁鹊。
李白再次醒来时，扁鹊早已不见踪影。
他看着门口散落一地的信，沉默不语。
他知道，那就是秦缓。
他的阿缓。
他绝不会认错。
但是他不知道，扁鹊为什么会装作不认识他，还有他的样貌为何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。
但是不论如何，那都是他的阿缓……
他思念了十年的阿缓……
他不会放弃。
李白起身捡起了那些信。
他相信他的阿缓有苦衷，他会继续找他。
李白将信重新放回包裹里，喝掉了已经冷掉的药粥，也离开了这个医馆。
总有一天，他会将这些信交到阿缓手中。
知道了秦缓现在叫扁鹊后，李白就四处打探扁鹊的消息。
可能是神医扁鹊的名号确实很响，李白打探到了不少消息。
包括扁鹊为何会是现在这样的原因。
也包括，扁鹊原来的师傅，徐福的事情。
而李白在这时，终于意识到，扁鹊到底想干什么了。
他想复仇。
李白想。
而且他已经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。
……
这怎么可以？！
李白在想通的第一时间就快马加鞭赶向了皇宫。
只是仍旧，晚了一步。
在他到达长安时，徐福的死讯已经传遍了。
同时传遍的还有，杀死徐福的是徐福的前徒弟，也就是现在的神医扁鹊，与徐福同归于尽的消息。
……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
……
李白带着那十封信回到了和扁鹊初见的地方。
儿时的医馆早已拆除，只留一片荒地。
李白走到了当年扁鹊埋下桃花酿的地方，地下的桃花酿早已没有，取而代之是红豆树的树根。
红豆树上圆润玲珑的红果子随风摇曳，有几颗晃得狠了，直接砸了下来，落入李白摊开的手中。
“红豆，红豆，相思红豆，你也如我思念你一般思念着我吗……阿缓……”
玲珑骰子安红豆，入骨相思知不知？
山盟虽在，锦书难托。莫莫莫。
END